"哥哥是个先天智障,父亲因为见义勇为救人去世后,只剩我们两人相依为命。村里人都喜欢嘲笑哥哥,直到某一天,村里一个混混为了讨女友欢心,将哥哥绑在了烈日下的树干上。当我一个月后从学校回来时,哥哥已经被饿死在了家门口。后来,当年的混混走了大运,被富豪亲爹带回了家门。而我,也成了他的女朋友。"...
第1章 01
哥哥是个先天智障,父亲因为见义勇为救人去世后,只剩我们两人相依为命。
村里人都喜欢嘲笑哥哥,直到某一天,村里一个混混为了讨女友欢心,将哥哥绑在了烈日下的树干上。
当我一个月后从学校回来时,哥哥已经被饿死在了家门口。
后来,当年的混混走了大运,被富豪亲爹带回了家门。
而我,也成了他的女朋友。
正文
1
张宁死了。
死在家门口。
我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,他被绑在门前的老榕树下,浑身被晒得滚烫,皮肤像皲裂的大地一般干涸。
张宁死的时候没有闭眼,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,看着村口的方向,据村里看见的孩子说,他被绑在这里起码两个星期。
两个星期,没有水,没有食物,也没有人。
「张家小姑娘运气好啊,那个傻子要没死,她带着这么个人,婆家都找不到。」
「哟,我听说这种娃都是上辈子欠了来报仇的,现在仇报完了,那小姑娘以后日子就好过了,岑溪那小子总算干了件好事。」
……
迎面而来的村民,丝毫没有顾忌地大声议论着,他们从心底认为,岑溪为了讨女朋友欢心,将张宁绑在榕树上的事情,是干了件天大的好事。
毕竟张宁这个人,从出生开始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。
他是先天智障,出生时就高度近视,长大后不会连话也不会说,更别说上学了。
每天只会流着口水傻笑,从嘴里发出一些咿咿呀呀让人听不懂的音节。
也正是这个原因,在计划生育的年代,我们家被特批能多生一个。
我从小就讨厌张宁。
讨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,讨厌他永远也擦不干净的口水,讨厌因为他而导致我们家受到的各种歧视,讨厌他大小便不能自理,还需要我和爸爸轮流帮他清理。
后来,他还害死了爸爸。
在冬天,他发狠把一个小孩推进了冰冷的河水里,爸爸去救人,最终那个小孩被救上来了,爸爸却永远地长眠在了河水中。
在爸爸的葬礼上,张宁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,只会流着口水,笑嘻嘻地围在爸爸的相片前,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想说什么,最终在村民怜悯的目光下,爸爸的葬礼看上去就像一场笑话。
总之,我讨厌张宁。
所以当我得知他的死讯的那一刻,心中涌上的不是悲伤,而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。
我终于可以解脱了。
2
去村长家的时候,岑溪没在,村长伯伯一个人在家,见我来了面露喜色。
「丫头,给你说个事情呀,岑溪前段时间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。」
村长说的是他前段时间突然被发现自己是真少爷,被富豪老爸接回来的事情。
「张宁这个孩子啊,我也是看着长大的。但是……你也知道,大家都不太喜欢他,就拿最近来说,你不在家,他就天天去菜场捡人家菜叶子吃,白天大家都要做生意的,他这么过来,谁看了不怕啊。」
村长一边观察我的脸色一边道:「现在嘛……说难听点岑溪也是给了他一个解脱,这个……岑溪这件事就是小孩子恶作剧,但是他爸爸觉得毕竟张宁是你哥哥,所以还是应该给点补偿的。」
「多少钱?」我面无表情地问。
「一百万,丫头啊,伯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。他还说了,你把这钱拿走,他再额外给村子修条路,就算你不想要钱,也想想我们村,这个路多重要呀……」
「我要的。」
我深吸了一口气,露出一个微笑:「我要的,伯伯。」
3
再次见到岑溪时,已经过了四年。
我拿着一百万,以优异的成绩从清北毕业。
岑溪自从被他爸接回家后,依然是那副混混样,始终不学无术。不过有了钱之后,别人称这种气质为纨绔罢了。
岑溪自己没什么用,他富豪爹却是一心一意对他,想着给他找个有用的贤内助,帮他撑起未来的家业。
有钱人看不上岑溪那样子,最终,他爸把目标放到了刚从top院校毕业的年轻大学生身上。
恰巧,我也是他的目标对象之一。
见面那天,岑溪一下便认出了我,如今他不再染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头发,整个人被西装束缚住,但看我的眼神中依旧全是玩味。
他轻笑着问我:「怎么?想给你那个傻子哥哥报仇?」
我笑了,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,道:「不想,也没必要,我只是来和你相亲而已。」
岑溪看了一下我的嘴角:「喝咖啡都会被苦得皱眉,乡下来的野鸡也想变凤凰?」
我没说话,只是将随身携带的各种证书都摆上了桌面。
「毕业证,四六级成绩单,大学四年全额奖学金的证明,还有这四年来的平均绩点……」
我看向岑溪,眼里一片坚定:「我是农村来的山鸡,但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到的天花板,想要跨越阶层,我需要更好地助力。」
岑溪还未开口,我又说道:「更何况,你确定别的人真的看得上你?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,很多事情都知根知底,不是吗?」
岑溪眯了眯眼睛,歪着头托腮看我:「你在威胁我?」
我平静道:「陈述事实,让你权衡利弊罢了。」
「有意思啊,张媛。」岑溪笑了起来: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?」
「因为以前你们都看不见我。」
因为张宁的存在,爸爸怕吓到村民,便把家搬到了村里最偏僻的角落里,如果不是这样,张宁也不会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被人发现。
「我可以把你作为候选名单,如果你能过了我爸那一关的话。」岑溪无所谓地说。
在他眼里,我根本也翻不起什么浪,和谁结婚都无所谓,但和富家千金他会被管得很死,和我却不会。
正如岑溪说的,我不过是只野鸡,没有威慑力,光是这点,我就已经赢了。
4
和岑溪在一起的第一天,我用他给的副卡,一口气刷了近千万的珠宝。
我说,我需要得体的装扮,才能在外形上做配得上你的女人。
我长得确实不太好看,只能算中等,因此岑溪也没有多想,嘲弄了几句便过去了。
晚上我去酒吧接他时,岑溪怀里搂着一个陪酒女,灯红酒绿的环境下,他显然是喝多了些。
见着我来,岑溪打量的眼神将我从头看到脚,突然道:「珠宝呢?」
我说放在家了。
「这么贵重的东西,没必要随身佩戴。」
岑溪哈哈大笑,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:「山鸡就是山鸡,不到一千万的东西也叫贵重。张媛,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选择你了。」
怀里的女人和他的兄弟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,他们跟着打量站在旁边的我,眼神中尽是嘲弄。
我轻笑:「我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,毕竟没有你命好。」
怀里的陪酒女还在笑,岑溪的笑容却淡了下来。
他反手一巴掌甩在了陪酒女的脸上,怒道:「笑什么!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有资格笑?」
怀里的女人被打蒙了,下意识地站了起来,顶着红肿的脸开始赔笑道歉:「对不起岑少……」
她见岑溪不说话,又转头看向我:「岑……太太?」
我微笑:「还不是呢。」
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」
岑溪一个酒杯砸了过去,怒吼道:「滚!」
陪酒女连忙跑了。
我走过去,坐在他身边,说道:「这么介意你的过去?」
岑溪转头看我,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:「这么喜欢威胁我?张媛,你真以为我没办法搞死你吗?」
「你当然有办法,毕竟人命在你们眼里,算什么呢?」
我在他准备说出下一句话前,从怀里拿出了一沓照片,说道:「你在搞死我之前,或许该看看这个。」
岑溪接过我手上的照片,一张一张翻看起来,每看一张,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化一分,最后,竟是出现了淡淡的笑意。
这些照片,无一例外,拍的都是两个男人。
「你家老爷子是个老古董,如果发现儿子喜欢男人,你觉得他会把家产给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人吗?」
里面的主角,正是和岑溪在争权的人,他爷爷的老来子,也是他的小叔叔。
「这算什么?投名状?」
岑溪用眼神示意他那些狐朋狗友离开后,将照片随意地甩在了桌子上。
「但据我所知,他不是。所以只凭这些借位照片,就想让爷爷定一个人的罪?张媛,我该说你傻还是天真呢?」
「照片不够,视频够吗?」
岑溪挑了挑眉:「视频?」
我看着他的眼睛,轻笑了一声:「绝对……劲爆的视频。当然,这是我的筹码,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,我不会轻易给你看的。」
岑溪喝了一口威士忌,懒散地靠在沙发上,说道:「我小叔很警觉的,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?」
「再警觉也不是无孔不入的,总之,东西在我手上,就看你愿不愿意交换了。」
我笑得轻快,岑溪也含笑与我对视。
眼神来往间,两人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算计和志在必得。
最终,岑溪还是松口了:「好,我倒是要看看,你能拿出什么好东
第2章 02
西。」
5
第二天,网络上一个小视频便爆火了。
上市企业的高管与同性爱人的「运动」视频,虽然不到一天就被官方下架,但好事的网友早就保存了下来,还在评论区明码标价贩卖。
听说,岑家老爷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岑溪去老宅待了一天,回来时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。
「老爷子让小叔去国外避风头,暂时别回来了。」
这种时候出去,基本就是接近流放了。
「他的职位由我接替,」岑溪喜形于色,恶劣的笑容和从前在村里如出一辙:「张媛,你真是我的福星。」
「没有你厉害,马上就能找到人发布,还能在网上发酵一天。」
岑溪有些好奇地凑近我,问道:「说真的,你是怎么拿到这个视频的?」
我眯了眯眼睛,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些,说道:「我自然有我的办法,什么都被你套出来了,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?」
「哈哈哈哈,」岑溪往后一靠,笑道:「说吧,你想要什么?」
「我要成为岑太太。」我平静地说。
岑溪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,眼神中充满玩味:「想成为岑太太?这些可不够。」
「我要进入岑氏。」我继续道。
「张媛,你究竟想要什么?想替你那个傻子哥哥报仇?想玩卧薪尝胆?想搞垮岑氏?」岑溪问道:「说真的,看不出来那个傻子对你还挺重要?」
「随便你怎么想,你心里认定了的事情,我怎么解释也没用。」
岑溪不信我很正常,我出现的时间地点确实太巧合了。
「顺带一提,我不觉得我有本事搞垮一家上市公司。」
我平静地直视岑溪的眼睛,一如既往地没有波澜。
半晌后,岑溪哈哈一笑,轻松道:「我开玩笑的,别生气呀。进去岑氏没问题,至于当岑太太嘛……看你之后的表现咯。」
我微笑着点了点头,放在身侧的手心却紧张地冒出了汗。
6
和岑溪在一起后的第三年,我终于升到了副总的位置。
岑溪很谨慎,从来不让我碰财务相关的事情,即使招标相关的工作,也会在我身边安插人手。
我名义上负责人事方面的工作,实际上我经手的每一个员工,岑溪都会事后派人调查,生怕我让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。
无所谓,我的目标,本来也不是岑氏。
我名义上荣升副总,实际上,是为了和岑溪结婚而升的职,毕竟是老板娘,职位太低也难听。
定好婚期之后,我和岑溪照例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去餐厅庆祝。
路上,岑溪随口道:「结婚了你就找个理由辞职吧,岑家的太太不需要抛头露面。」
我乖巧道:「好。」
见我答应得这么干脆,岑溪反而有些疑惑了:「你不是一直想做事业吗?」
我纠正道:「我是想提升阶级,能做岑家的人,工作对我而言就不重要了。」
岑溪笑了一下,表情不置可否。
到了餐馆时,他的朋友已经到了。
很多都是这几年才认识的,岑溪改不掉从前的混混样,但又不想和过去的自己有牵扯,于是用「钞能力」,还是找到了这么一帮捧臭脚的人。
只是没想到,会在这里遇到宋琪。
进到餐厅时,宋琪穿着一身服务员的衣服,正被人骂得狗血淋头。
我敏锐地感觉到岑溪浑身的肌肉都突然紧绷了一下,而后才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。
里面的小弟看见岑溪和我走过来,一边鼓掌一边大喊:「恭喜岑哥和嫂子订婚!」
或许是听到了「岑」字,宋琪猛地抬起了头,而后便看见了岑溪。
她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快速地低下了头,有些难堪地扯了扯自己的工作服,仿佛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局促的模样。
宋琪长了一张柔弱又美丽的脸,当年她就是这样无辜地看着我,一边哭泣一边说:「我不知道这样会死人的……我只是让岑哥哥把他绑起来而已,正常人都会自己解绑的……」
我面无表情地落座,看着两人一个满眼深情,一个装作满不在乎。
呵,真是感人的一段爱情。
饭吃到一半的时候,宋琪还是忍不住了,她假借送酒的名义走了过来,然后一个不小心,摔进了岑溪的怀里。
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三秒,而后响起的,是岑溪阴恻恻的声音:「宋琪,我说过,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,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。」
岑溪语气严厉,宋琪却不害怕,她楚楚可怜的一滴泪从脸颊边滑下,岑溪紧皱的眉头就不自觉地松了一分。
「阿溪,我好想你……」
当年,张宁死后,宋琪第一时间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岑溪身上。
她告诉村长,所有的事情都是岑溪一个人做的,如果警察要来抓人,就把岑溪抓走好了。
如果不是岑父出面,岑溪或许真的就去坐牢了,也因为这件事,两人自此老死不相往来。
如今,宋琪捧着岑溪的脸,深情款款地说:「当年我不想把事情推给你的,是你爸!他非要我这么说,还一定要当着你的面说,他说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断了。」
「阿溪,我好后悔……这几年,我每一天都在想你,想我们在村子里的时光,想很多以前的事情……」
她说着,又落下了泪。
岑溪的表情有些震惊,又有些疑惑,随即无法控制地和扑上来的宋琪吻在了一起。
我有些无聊地看着面前普通干柴烈火般纠缠的两人。
宋琪手部白皙,面容姣好,一看就是没干活重活的样子。
虽然当年岑父让她在岑溪面前演戏,但也是给了一大笔钱的,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局面。
至于岑溪……我摇了摇头,脑仁还没花生仁的男人,自然看不出来别人对他的图谋。
正好,一个求荣,一个求爱,倒是挺合适的。
我没忍住打了个哈欠,一下把正投入的岑溪惊醒了过来,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在旁边呆若木鸡的狐朋狗友,又将眼神转回到了我身上。
「阿溪……」宋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岑溪下意识地将她推了开,宋琪脸色大变,皱着眉头如临大敌地看着我。
两人的目光都算不上和蔼,这种情况下我不说点什么确实不太好了。
「需要我回避吗?」我微笑询问。
岑溪的脸立刻黑了下来。
7
从饭店回家的路上,岑溪一直黑着脸。
等到了家之后,岑溪见我无动于衷的表情,终于怒了:「你不想说些什么吗?」
我正在换衣服,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,有些莫名其妙:「说什么……百年好合?」
「我们马上要结婚了!」
看着岑溪愤怒的表情,我一下明白了:「所以我应该吃醋?当众打宋琪一巴掌后说你是我的人?岑溪,我成年了,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。」
「张媛!」
「等等,是我误会了什么还是你误会了什么?我帮你登上高位,帮你博取家里人的信任,替你照顾爷爷刷好感,你帮我实现阶级跨越,这是我们一开始说好的,你别告诉我,你现在想反悔?」
岑溪看着我,眼神中涌动着几分复杂的情绪,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生气什么。
「所以你一直把我当做合作伙伴?」
「不然呢?」
「你这么尽力尽力地对我,对爷爷,还说要嫁给我……我以为你……」
我笑了,走上前拍了拍岑溪的脸,说道:「大少爷,不是每一对男女在一起都一定要发展感情的,况且……你的魅力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。」
岑溪站在原地,呆呆地看着我,眼神中充满了不忿。
见他不说话,我便自顾自的手势好换下的衣服后,去洗澡了。
等从浴室出来时,岑溪果然已经离开了,我嘴角微勾,嘲弄地想:果然是少爷。
我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头发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腕间的伤疤上。
8
说起来,这道伤还是张宁弄成的。
十来岁的时候,我从学校回家,张宁不知道哪根筋抽了,非要闹着去接我放学。
那时我对张宁厌恶得厉害,全程和他的距离没有靠近过一米。
张宁读不懂别人的喜恶,见我离他远了,便加速靠近我。
他一加速,我的脚步也快了起来。
张宁以为我在和他玩,笑嘻嘻地追了上来。
你追我赶之间, 我赌气般地往前跑去,脚一崴,不小心跌在了旁边的田地里。
张宁跟着扑了上来,天旋地转之间,我压在了他的身上,手腕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,出了血。
张宁呆呆的,也不知道是怎么冲上来的,他看着我脸上的血,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,张着嘴开始大叫,语气都变了调。
我手上痛得厉害,又听见这难听的声音,一时怒上心头,大声呵斥道:「闭嘴!」
张宁被吓得噤了声,呜呜咽咽地看着我,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圈住了我。
我被他身上的口水臭味熏得翻了个白眼,忍不住破口大骂:「你真是个傻子,和你在一起准没好事!」
被骂了之后,张宁反而「嘿嘿」一笑,用脸又蹭了蹭我。
天色渐黑,我看不见手上的伤口,但能感觉身上一片湿润,估计血流了不少,便骂道:「你离我远一点!」
张宁不听,继续用手紧紧抱住我,我挣脱了两下,居然没有挣开。
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中,张宁又扯着嗓子吼了好半天,终于从路边吸引来了一个大叔,将我们俩拉了上去。
张宁傻笑着摸我的手,而后站起来又突然摔了下去,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,才发现,他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刺穿了一个大洞,这才发现,我手腕上的伤口早已没有流血,一直以来摸到的湿润都是张宁流出的血。
我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张宁在村诊所里包扎,见到爸爸来的时候,张宁仿佛才想起来痛一样,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。
一边哭还一边指着我手腕上的伤口,活像弄在了他手上一样。
爸爸一边搂住张宁顺气,一边对我意味深长地说道:「宁宁很喜欢妹妹呢。」
我则是赌气一般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。
哼!
那次之后,张宁的腿就落下了病根,走路一瘸一拐的,看上去更让人不喜欢了。
9
那晚离开后,岑溪就仿佛故意做给别人看一般,光明正大地与宋琪又搅在了一起。
他们一起放烟花,一起飙车,一起淋雨……
仿佛把那些青春期没做完的事情又做了一遍。
每次岑溪都会向我汇报他们行动的进展,试图激怒我,但始终无功而返。
终于,他忍不住了,在我们的婚礼上,他带着一身白纱的宋琪走了过来。
下方已经有人在好奇地打量这边,我看着岑溪得意的笑脸,问道:「你想怎么样?」
岑溪笑嘻嘻的,丝毫不把我和岑父的脸色看在眼里,他牵起宋琪的手,笑道:「加个伴娘,岑太太不会拒绝吧。」
谁家的伴娘衣服和新娘差点撞衫的?
岑溪凑近我的耳朵,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,对我耳语:「张媛,你这么想当岑太太,如果我今天突然悔婚,会不会很好玩?」
我也笑了,同样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说道:「下面都是岑氏的亲属和生意伙伴,这个关头悔婚,你猜生气的是我,还是你爸?」
岑溪将我的威胁当作外强中干的拖鞋,得意一笑,低声道:「张媛,就算你有岑太太的头衔,我的爱也不会给你半分,你这样真是可怜又可笑。」
我轻笑了一声,不知该说他是天真还是自信。
总之,岑溪发表完他的言论之后,也收起了出格的动作,老老实实地与我宣了誓,岑父的表情这才勉强缓和了一些。
婚礼结束后,岑父去招待客人,岑溪揽着宋琪的肩膀,耀武扬威地走到了我身边,笑道:「恭喜啊,得偿所愿。」
我看着在他旁边害怕得不敢看我的宋琪,勾唇一笑,一语双关道:「你也一样。」
岑溪笑容凝固了一下,语气一转,又道:「之后的家庭旅行,我想带上宋琪一起,岑太太不介意吧。毕竟未来,她可能会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也说不定。」
我看着他的眼睛,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:「求之不得。」
10
所谓的家庭旅行,也是我和岑溪的蜜月旅行,地点选在了斯里兰卡的一座小岛上,我用岑氏的名义进行了包岛。
看到宋琪出现的时候,岑父当场脸就垮了下来,冷冷直言让她滚。
宋琪一朝暴富,还没从从前的心态中扭转过来,有些害怕地缩在岑溪的后面,一点也看不出当年指使岑溪杀掉张宁的那副嚣张样。
岑父的话一下激起了岑溪那点保护欲,或许是想到当年被岑父恶意拆散的事情,他说话的口气也不善:「你以为现在还能威胁我们吗?」
自从岑溪当上ceo后,在岑父面前话语权大了不少,如今说话之间倒是多了不少血气。
岑父冷冷一笑,气得口不择言:「当年你们才几岁,这个女人就敢怂恿你杀人,怎么样,以后是不是连我也要杀了你们才满意?」
岑溪道:「一个心智没发育完全的傻子,能算人吗?你明明可以把我们俩都保下来,偏偏要自以为是地去挑拨离间,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?」
「一个傻子死了是不算什么,如果你因为这个背上案底,我和岑家有多丢人你难道不知道?」
「呵呵,」岑父的话一下刺痛到岑溪心里那片隐秘的痛处,他冷笑道:「觉得我丢人?当初是谁把我丢在村子里的?抱歉我没有锦衣玉食,按你的心意长大,毕竟我从小没有妈在身边,也不知道我是岑家的少爷啊。」
说到这个事情,终究还是岑父理亏,他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的宋琪一眼,立刻被岑溪顶了回去。
我却在旁边噙着笑,冷眼听他们将人命说得这般事不关己。
过了一会儿,岑父终究是被气狠了,捂着胸口开始大口喘气,岑溪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帮扶,而后手却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,似是关心又怕落了下风。
我自然地走上前去,帮岑父拍了拍背后,顺下了这口气,而后又道:「好了,父子哪有隔夜仇的,越吵越生气。现在也晚了,先进酒店休息吧,有事明天冷静下来再说。」
岑父强撑着微笑点了点头,一眼没看岑溪,转头进了酒店。
宋琪想要上前安慰,岑溪下意识地将她甩了开,走到我身边,别扭道:「多谢。」
我没理他,自顾自地走了进去。
身后岑溪有些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,也跟了进来。
11
半夜时分,酒店里的人都睡着了。
包下这座小岛后,我便将守夜的人都打发掉了,同时以烧烤的名义,从酒店外面运来了几车酒精。
在检查过门窗全部锁好后,我才一点一点地将酒精倒满了整个度假酒店,等到大火燃起时,我一个人托着腮,无聊地坐在了大厅中央唯一的沙发上。
一阵浓烟过后,岑父、岑溪和宋琪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厅中。
见火光浓烈,岑溪顾不上被呛得咳嗽的嗓子,大喊:「还坐着干吗!赶紧救火啊。」
我笑了:「我亲自放的火,有救的必要吗?」
「你——」
「对了,门窗都是锁死的,我看过了,用的防弹玻璃,你们身上的钻石物品,都被我丢掉了,所以,一个都别想跑。」
「你疯啦!」岑溪一边咳嗽一边大喊。
旁边宋琪也开始不停地撞向玻璃,然而不管怎么用力,玻璃始终纹丝不动,等浓烟蔓延过来时,她终于绝望地跪坐在了地上,失声痛哭了起来。
岑溪见救援无望,一下子发了狠,扑过来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,道:「你身上肯定有救援工具!快拿出来!」
我被他掐得几乎快喘不过气,却忍不住大笑起来:「哈哈哈哈……我本来……就是来报仇的,和你们……同归于尽,不是我赚了吗……」
岑溪闻言,更加用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:「就为了那个傻子,你真的甘愿去死?」
「咳咳……」我快喘不过气了,嘴角却仍在笑,最终,岑溪还是放了手。
重新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,我剧烈咳嗽起来。
岑父已经快失去意识,倒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,岑溪面容复杂,不管在旁边鬼哭狼嚎的宋琪,只是执着地问我:「为什么?张媛,我对你不够好吗?你想要的,我都给你了。」
「我想要你们死,这个你给不了,只能我自己来。」
我一边咳嗽一边说道:「我当年拿着你爸的支票,就想买凶杀人,可惜岑氏的安保太严了,我花了这么多钱,连你们的衣角都碰不到。」
「除了结婚,进入岑氏,我想不到任何能同时接触你和你父亲的方法。很傻吧,我想了这么多年,才想到这个办法,将你们一网打尽。」
我看向旁边哭得昏天黑地的宋琪,继续道:「我本来想放宋琪一马的,因为我实在没办法把你们三个聚在一起,没想到,老天终究是眷顾我,哈哈哈……」
我大笑起来,宋琪闻言,立刻跑了过来,大喊道:「当年你哥哥的事情和我无关!都是岑溪干的,你放过我!你放过我!我出去后不会乱说话的!」
岑溪浑身一震,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宋琪。
浓烟已经蔓延过来,我也感觉到头昏脑胀,呼吸困难,闻言却还是觉得可笑:「你看,这就是你要保下来的女人,这就是你宁愿杀人也要保下来的女人,岑溪,你真可怜啊。」
「你妈妈不要你,宋琪不要你,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。你到死都是没有人爱,没有人要的可怜虫!你以为做了岑家的少爷就高人一等了吗?没有人看得起你!没有人要你!」
「你懂什么!」岑溪红着眼,恶狠狠地大骂:「才不是……才不是!」
可惜,他翻来覆去地只会说这几个字。
宋琪已经被浓烟熏得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,我也逐渐开始意识不清醒了。
七年了,我等了七年,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,终于……可以解脱了。
小时候,爸爸说,张宁出生的时候,医生就说过,他这辈子会活得很辛苦。
爸爸说,不要辛苦,要安稳,要安宁,于是给他取名叫「宁」。
后来,张宁在众人的嘲笑和欺辱下,跌跌撞撞地长大了。
张宁出生时就伴随着高度近视,腿伤了之后,走路一瘸一拐的,别人走十分钟的路,他能走三十分钟。
虽然经常被嘲笑,但是被骂被打之后,也只会对着身上的伤傻笑,以为别人在和他玩。
明明是个傻子,听不懂别人的恶意,却对别人骂我很敏感。
那天,有人骂我有个傻子哥哥,怕不会也是个傻子吧。
我气到失语,还未想到如何反击,张宁就走了过来,一下把那孩子推下了河中。
最后,爸爸为了救那个孩子丢了命。
他走得仓促,甚至一句话也没有给我留下。
在爸爸的葬礼上,村里没有人愿意出席,我看着爸爸被河水泡得发胀发白的脸,终于忍不住对张宁破口大骂。
我那时候说了什么呢?
我说……为什么死的不是你?为什么你要投胎到我们家?为什么你不去死!
……
后来,我明知张宁没有自理能力,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住了宿舍,不肯回家。
村长给我打电话,他说:「媛媛啊,你快回来吧,张宁每天去菜场捡东西吃……他这样会吓到别人的……」
「他每天都跑去村口等你,一等就是一天,上次有人想来修路,看到这个傻子……看到张宁这样子,都被吓走了,当伯伯求你了,你快回来管管吧。」
我赌气一般假装没有听见这些话,心想,要不趁此和张宁断了关系算了。
张宁又不是我生的,他害死了爸爸,凭什么要我管!
但想到张宁一瘸一拐的腿,我终究还是在一个月后回了趟家。
还未到家,就闻见一阵恶臭,紧接着,张宁张着眼睛,死不瞑目的脸一下映入了我的眼帘。
张宁跑不了,走不快,所以被恶作剧的岑溪和宋琪抓住了。
但他们没想到的是,张宁笨得连绳子都不会解。
那两周,他被绑在这棵老榕树下,家门就在门口,他喊破了天,也没有人带他回家。
没有人,没有食物,也没有家人。
张宁到死的时候,眼睛都看着村口,或许是在等我回来,也或许是在等一个偶然路过的人来救他。
所以岑溪说得不对,我不是为了张宁去死。
我也是凶手,本来就该为自己赎罪。
大火渐渐吞噬了一切,我的意识也终究归于黑暗,莫名地,耳边开始出现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,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。
我的泪水从眼角划过,很快在高温之下蒸发。
张宁,张宁。
一生不得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