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爷爷和狗丫》龙凤胎爷爷母亲弟弟

发表时间:2024-09-28 13:05
爷爷和狗丫
佚名
短故事
主角:龙凤胎,爷爷,母亲,弟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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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介绍

爷爷有一把扫帚。我不听话时,扫帚就抽打在我身上。他常说:「女娃是最没用的,生女娃不如养狗。」后来,我推着轮椅带他去上大学。临走前,他亲手烧了那把老旧的扫帚。...

《爷爷和狗丫》

第1章 01

  爷爷有一把扫帚。

  我不听话时,扫帚就抽打在我身上。

  他常说:「女娃是最没用的,生女娃不如养狗。」

  后来,我推着轮椅带他去上大学。

  临走前,他亲手烧了那把老旧的扫帚。

  1

  我是龙凤胎里的「凤」,弟弟比我晚出生十分钟。

  父亲去世后,家里的条件一天不如一天。

  我瘦得就像骨头架子,弟弟比我强一点。

  母亲和爷爷商量,分一个娃给他养。

  话里话外都暗示,想把我给爷爷带。

  爷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说:「养个女娃不如养狗。」

  我也倔强的扒着门框撒泼:「我不要爷爷,爷爷总是打我。」

  恰好,那年省城给村里下达了几个资助名额,12岁的我抱着村支书的大腿痛哭流涕。

  最终,省城有个哥哥点名要资助我。

  得知这个好消息时,母亲终于答应不把我送给爷爷。

  但是她也改变了注意,决定留下弟弟。

  直到第一笔资助款下来之后。

  我才明白,母亲不是因为爱,才把我留在身边的。

  2

  妈妈喜滋滋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,第一天就跑到镇上去。

  说给我们买好吃的。

  我和弟弟排排坐,在家门口等着母亲。

  母亲回来后,果然带来了许多我们平时吃不到的东西。

  牛奶、蛋糕,还有两个油滋滋的大鸡腿。

  我眼巴巴看着母亲拿住一只鸡腿。

  她先给了弟弟秦天赐。

  可是紧接着,她就把另一只鸡腿收了起来。

  我不解的追在她屁股后面:「妈,俺的鸡腿呢?」

  母亲推了我的一把,横眉冷对。

  「你弟弟正长身体呢,这鸡腿也留着给他吃,你嗦嗦他吃剩的骨头解馋罢。」

  一回头,弟弟正得意洋洋地朝我笑。

  我气得鼻孔冒气。

  从弟弟手中抢来吃剩一半的鸡腿,拔腿就跑。

  弟弟虽然每天吃好的,却不如我阳刚。

  他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。

  我躲在外面,吃完了鸡腿。

  可我终归是要回家的。

  一回家,等待我的就是母亲的擀面杖。

  母亲下手没轻重,把我的手指砸骨折了一根。

  那天晚上,我疼得没睡着。

  3

  在鸡腿事件过后,我越来越意识到母亲的偏心超出了想象。

  她把本该属于我的上学基金,全部用在了弟弟身上。

  弟弟有新衣服穿,我只能穿弟弟穿烂的衣服。

  弟弟有肉吃,我只能喝他剩下的汤。

  初中开学时,母亲买了一盏精致的台灯,给弟弟晚上写作业。

  我抢着借他的光,母亲的擀面杖就砸到了我的脊梁上。

  大呼着说:「秦狗丫,你个赔钱货装模作样学什么习,还不赶紧去把猪喂了!」

  是的,我的名字很潦草,勉强能看出性别。

  而弟弟叫秦天赐。

  天赐的宝贝,天赐的儿子。

  我不明白,既是一胎生出来的孩子,为什么我就活该把所有的东西都让给他?

  性子本就野的我,当然是不服气的。

  所以在不知道第几笔资助款下来之后,我悄悄偷走了母亲的存折。

  母亲一天要把存折看上七八遍,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。

  拿上擀面杖,满村漫山的找我的踪影。

  而此时,我搭着老乡的车到了镇上。

  正在银行换钱。

  我不知道密码,急得满头大汗,挨个乱试。

  侥幸般的,我把自己和弟弟的生日输了上去。

  可是不对。

  我仔细一想,咬着牙换了一串数字。

  「881320」。

  前两位数,是我们出生的年份。

  后四位数,是弟弟出生的准确时间。

  密码正确了。

  我也蔫了。

  拿着一叠钱,我心里却并不痛快。

  走在回家的路上,心情十分沉重。

  夜色昏暗中,我模糊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  是母亲。

  我只以为,她是来接我的。

  当我迎着她走上去时,却结结实实得到了一记抽打。

  借着月色,我看清了母亲的表情。

  她好像恨极了我。

  把我按在地上,掐着脖子。

  喃喃的咒骂着:「臭丫头,去死吧,现在敢偷钱,以后是不是要杀人了!」

  她使出了死劲儿。

  那一刻,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永远停留在12岁了。

  可母亲松了手。

  她把我提溜回家,关在猪圈里,不给我吃东西。

  弟弟嬉笑着在我身上尿尿。

  说:「你死了,结阴婚的彩礼不知道有多少钱。。」

  这时我才意识到。

  母亲当时没掐死我,是怕犯罪。

  如果这次我死在猪圈里,她就能合理的说,我是得病死的。

  更重要的是,她还能用我的尸体换一笔彩礼钱。

  这下,我真的绝望了。

  但突然有一天。

  我隐约听到有人来我家。

  那人就是爷爷。

  4

  爷爷把皮包骨头、浑身沾着猪屎的我带回了家。

  我早已不记得,他是怎么发现我、怎么说服我母亲把我带走的。

  只记得,我醒来时,就躺在爷爷简陋的石头房子里。

  爷爷自制的床板很硬。

  但我的命更硬。

  我活了下来,每天跟在爷爷屁股后面割草、砍柴。

  因为他说:「过几天,俺就把你狗丫送回去了。」

  我使出了撒泼打滚的招,求他别把我送走。

  就像一年前,我求母亲一样。

  我就像一朵无依无靠的浮萍,谁给我饭吃,我就认谁。

  爷爷不松口。

  倔强的老头坚持着女娃无用的理论。

  一边抽旱烟,一边说:「养你不如养条狗。」

  我顿了顿,早已不知道自尊是什么东西。

  在爷爷震惊的目光下,我四肢着地,装成小狗的样子。

  冲他「汪汪」叫了两声。

  他摇着头,把我揪起来。

  骂着:「我虎儿怎么有你这种狗似的女娃。」

  虎儿是我父亲的小名。

  无论怎样,爷爷从那以后,就默认了我的存在。

  他不再说要送我回去。

  13岁的夏天,我小学毕业了。

  望着田埂上爷爷黑瘦的身影。

  我跑上去,兴冲冲和他商量:「爷,我长大了,我想去城里打工赚钱。」

  爷爷转过身来,若有所思的看着我。

  良久,才说:「你和我去一趟山下,摘些枣子。」

  我以为,爷爷这是答应了。

  可我摘枣子入迷了,一回头,发现爷爷不见了。

  5

  我放弃摘枣子,漫山遍野的找爷爷。

  我就像一条失了主人的野狗。

  找累了,我就停在半山腰。

  想遍了千万种可能,就是不想相信。

  爷爷把我丢了。

  我再一次,被抛弃了。

  失魂落魄的,一步步爬上山。

  鞋子被磨烂了,眼泪也哭干了。

  终于在深夜时找回了村子。

  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。

  去母亲那,等我的也是死。

  回爷爷家……他还会接纳我吗?

  这样想着,我漫无目的的走啊走,还是来到了爷爷的篱笆院。

  这么往里一瞧,屋子里的光竟然还亮着。

  而爷爷站在门口,拔着脖子往外瞧。

  我不小心弄出了动静。

  过了一会儿。

  爷爷喊:「狗丫……是你吗?」

  我抽泣着,回应他:「是。」

  爷爷还是把我带回了家。

  我用针线补着鞋子,向爷爷保证:「狗丫以后给爷爷赚很多钱,报答你。」

  谁料,不知哪句话不对劲,爷爷一脚把我手里的鞋踢飞了。

  他黑黝黝的脸上,满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绪。

  直到他对我说了一句话。

  他问我:「狗丫,上山的路好走,还是下山的路好走?」

  我想了想,回答:「下山。」

  爷爷慢悠悠的点燃一支旱烟。

  语重心长的说:「女娃在山里最没用。只有走出大山,女娃才有出息。」

  我这时才明白。

  爷爷的意思,是想让我继续读书。

  有一天永远离开这里,再也不要回来。

  6

  有了爷爷的支持,我报名了镇上的希望中学。

  中学不要学费,所以爷爷没什么负担。

  但眼看着,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。

  爷爷找母亲去要猪肉。

  还没出门,母亲就来了。

  我害怕的躲在爷爷身后。

  母亲却笑盈盈的,亲昵的唤我狗丫。

  她说:「狗丫,妈妈杀了一头猪,庆祝天赐升初中,你也来家里吃一点嘛。」

  我不懂,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
  爷爷在一旁撺掇我,让我去。

  我死活不去。

  爷爷就抄起了门边的扫帚。

  那把大扫帚有十斤重,打起人来都带风。

  我最怕爷爷的扫帚。

  连滚带爬的,我跟着母亲走了。

  可一到家,母亲就变脸了。

  她说:「狗丫,你也是天赐的姐姐,是不是应该回家帮我干活,照顾天赐吃喝。」

  我不解的说:「他有手有脚,为什么要我伺候他?」

  母亲噌的一下,脑门都红了。

  掐着腰破口大骂:「你弟弟要学习的啊!家里的活女娃不干,养你和养猪有什么区别啊!」

  我不甘示弱。

  说:「可是俺也要上学啊!」

  母亲气得七窍生烟,抄起擀面杖就来追打我。

  我四肢灵活,一溜烟就躲开了。

  顺手,还抓了一把桌上的猪棒骨。

  母亲追着我,一路跑到了爷爷家。

  这幅景象,在村民们看来很是滑稽。

  可只有我知道,一旦我被她追上,免不了遭一顿致死的毒打。

  但坏消息是,爷爷不在家。

  母亲喘着粗气,把我堵在大门口。

  拿起爷爷栓驴的麻绳,把我五花大绑。

  我哭着喊爷爷。

  也许时间久了,我和爷爷真的心有灵犀了吧。

  半晌,爷爷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。

  看到我被母亲绑着揍,爷爷的黑脸瞬间变红了。

  他用那把巨大的扫帚,赶跑了母亲。

  7

  知道爷爷护我,母亲很长时间都没再来过。

  可经过母亲那次毒打后,我身体越发虚弱。

  大夏天里的一个半夜,我身下忽然一阵剧痛。

  好像有液体从我身体里涌出。

  我跑到茅厕,脱了裤子低头一看。

  一片殷红。

  我怔怔意识到,我好像来月经了。

  可是从没人教过我怎么护理。

  我只觉得麻烦,随手垫了一块小时候的尿布。

  沉沉睡去了。

  第二天一醒来,爷爷和我,看着床板上的那片血,神色各异。

  那天,爷爷出门了,我不知道他去了哪。

  月经量大,普通的纸根本吸不住。

  我心想,母亲总不能真这么狠心吧。

  所以我跑回了家,想让母亲想办法。

  干瘦像豆芽一般的我,飞奔在去找母亲的路上。

  根本意识不到,在农村,这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往往是洪水猛兽。

  所以当我告诉母亲「我来月经了」时。

  母亲第一反应涨红了脸,捂着我的嘴。

  还骂我:「贱人,你说这么大声,就怕别人听不见是吧?」

  我无辜的嘟哝:「是女人都要来月经啊,妈难道你不来吗?」

  这时,弟弟走了出来。

  我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,母亲就扇了我两巴掌。

  恨恨的叫骂我:「不要脸的东西,教坏你弟弟看我不打死你!」

  她把我赶到院子里。

  在屋里,弟弟坏笑着说:「狗丫不干净了,是个脏女人,真恶心。」

  我没忘记来的目的。

  问母亲要「止血」的法子。

  母亲压低着声音,眯着眼:「你给我滚,爱找谁找谁。」

  说话间,弟弟从屋里出来,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盆。

  我愣了愣,没防备。紧接着,一盆冷水就迎面浇来。

  弟弟在水雾中张着大嘴笑:「给你洗洗不就干净了,脏狗丫。」

  8

  水顺着衣领淌到了下身。

  这是弟弟的洗脚水。

  我抬起头,狠狠的盯着那个和我有七分相像的男孩。

  然后我跑向水缸,用盆子舀了一瓢水,泼到了弟弟身上。

  做完这件事后,我就撒丫子跑了。

  而这时,爷爷已经在门口等我了。

  他看着我的样子,提起扫帚又要打。

  末了,想了想,颤抖着手放下扫帚。

  他把我带回屋子。

  找来邻居朱阿姨。

  朱阿姨拿来一块白色的小方包,当着我的面展开。

  教我怎么用。

  我问她:「朱姨,这就是卫生巾不?」

  朱姨点点头。

  告诉我:「这是你爷特意下山买来的。」

  我愣了。

  望着门口背着我抽旱烟的爷爷,心里又多了几分自责。

  他老了,腿脚不好。

  我却这么麻烦。

  偏偏生成了女娃。

  要我是男娃多好啊。

  这么想着,这句话却脱口而出。

  朱姨笑笑,附和了一句:「女人就是遭罪。」

  门边的爷爷哼了一声。

  咕咕哝哝的说:「生成女娃就踏踏实实的做女娃,人活着,谁不遭罪。」

  9

  朱姨告诉我,我彻底长大了。

  以后不能穿着吊带和男孩子混在一起玩。

  更不能和他们走得很近。

  我问:「那我爷呢?」

  我爷爷好像也懂这个道理。

  从那以后,他不会像以前那样,动不动就怕我一掌,揍我一下。

  更多时候,他看着我,眼里浮起无奈和怜悯。

  说:「狗丫怎么这么瘦,也不长身体,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喽。」

  我没放在心上。

  但确实,同龄的女孩子都开始长开了,抽条了。

  就我,还像个不男不女的假小子。

  有一天,爷爷不知从哪知道,弟弟占据了我被资助的名额。

  爷爷带着我,说要上门去讨钱。

  母亲断然是不给的。

  她一口否认,当初被资助的人是我。

  振振有词的称:「本来就是我们天赐被资助的,天赐学习好,长眼的人都知道他有出息!」

  爷爷啐了一口唾沫。

  说:「那狗丫就不是你女儿了?」

  母亲说:「她是我女儿,更是天赐的姐姐。天赐上学时,她不回家来伺候,现在想起要钱来了,没门!」

  母亲这些话,在乡亲耳朵里是句句在理。

  大家都帮母亲的腔,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。

  这期间,我和爷爷孤立无援。


第2章 02

  我拉拉爷爷的袖子,说:「要不回去吧,爷。」

  爷爷胳膊肘子给我甩了出去,骂我不成器:「该是你哩就是你哩,你怕他们不成!」

  说着,在目瞪口呆的十几双眼睛下,爷爷竟然坐在了地上。

  他一个德高众望的老人,就在年轻人的眼皮子底下放下自尊,撒起了泼。

  他骂母亲,没有孝心,不给他养老。

  他骂父亲,一死了之,不肖子孙。

  他骂得乡亲们投来同情的视线,纷纷劝说母亲给我们爷俩一点钱。

  我见爷爷豁着自尊给我讨粮食。

  眼圈热热的。

  顺势也坐在地上,哇哇哭了起来。

  我哭自己没有爹疼,没有娘爱。

  哭母亲偏心,回回把我打个半死。

  我差点把母亲把我关在猪圈里,放任我病死的事抖出来时。

  母亲捂住了我的嘴,骂我:「贱种,我给你钱还不行吗!」

  末了,母亲从鼓鼓囊囊的钱包里抠出了两百块钱。

  回去后,爷爷用这些钱给我买了牛奶和鸡蛋。

  滑溜溜的鸡蛋煮熟后,对我来说就像满汉全席。

  我劝爷爷吃一口。

  他死活都不吃。

  一边说:「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。」

  一边看着我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,骂我是馋狗。

  我说,我就是爷爷养的小狗。

  爷爷去哪,我就去哪。

  除非有一天他不要我了。

  但这一天,很快却来了。

  升高中时,我终于面临了学费问题。

  两千块的学费,不高不低,却正好卡在了我和爷爷的嗓子眼。

  爷爷没说,不让我去上学。

  我也不说,我想去上。

  直到那天,爷爷问我:「狗丫,你想回去跟着你妈吗?」

  我连连摇头。

  爷爷叹了口长长的气。

  说:「你不回去,把我拖死,我也供不了你上学啊。」

  我也没法子了。

  钱都在母亲兜里,我和她做对,也讨不到好果子吃。

  所以,16岁的夏天,我和爷爷约好,白天去母亲家,晚上就回爷爷家来陪他。

  爷爷骂我:「狗皮膏药。」

  可我分明看到,别过头时他歪着嘴笑了。

  10

  母亲告诉我,回家的条件只有一个。

  承包所有的家务和弟弟的衣食起居。

  如今,弟弟被母亲喂养的就像一头牛,肥头大耳,站在我面前时,影子都把我完全遮住了。

  我苦恼的问:「弟弟又不是不能自理,他有什么需要我照顾?」

  母亲踢了我一脚。

  翘着二郎腿细细罗列:「天赐不会洗衣服,你得给他洗衣服和裤衩;天赐一日三餐都要不一样的,你记得用心给他搭配;对了,你还要帮天赐预习高中的功课,天赐学到什么时候,你就要学到什么时候。」

  我一愣一愣的听着,一边看看弟弟的满脸横肉。

  我咽下口水,听着脊背说:「行!但我也有一个要求。」

  弟弟不以为意的嘲讽:「你还有什么要求?」

  我说:「我也要上高中,我要学费。」

  出乎我意料的是,母亲竟然没发火。

  她就这么答应了。

  也是,原本被资助的就是我。

  弟弟的一切,也明明都是属于我的。

  就这样,为了学费,我成了弟弟的专属保姆。

  炎热的夏天里,他穿过的衣服臭气熏天,我每次都要屏住呼吸才能洗得下去。

  更要命的是,我还得给他洗内裤。

  有天早上,我还没睡醒。

  他随手就把脱下来的内裤丢在我的脸上。

  我被熏了起来,寻找着罪魁祸首的身影。

  他正在厕所蹲坑。

  人在拉屎的时候是最脆弱的。

  我想也没想,就把内裤套在了他头上。

  看着弟弟开口大喊妈妈的样子,我笑得满地打滚。

  但很快,他识破了我的恶作剧。

  我是机灵,但力气远不如他。

  就是那天,我经历了人生中难以磨灭的阴影。

  弟弟把我推进了茅坑里。

  也就是那天,我含着眼泪,把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剃掉了。

  村里的小孩见了我,都叫我「小和尚」。

  可谁又知道,我也只是个爱美的小女孩呢。

  从那以后,我就不再和弟弟对着干。

  弟弟以为,我被他降服了。

  而我心里想的是,也不过就是三年。

  三年过去后,我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。

  11

  可现实是,两个月的暑假,我就已经被最亲的家人折磨得够呛。

  母亲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,让我和弟弟共享学习的资源。

  陪弟弟学习完后,我想打开台灯看书,母亲就跑来给我关掉。

  她说:「开着浪费电,你明天再学吧。」

  到了明天,我面临的又是做不完的活。

  剁猪食、喂猪、砍柴、烧火样样都是我在做。

  而母亲,会带着弟弟去镇上游玩散心。

  虽然我也眼红。

  但那是我在山上最悠闲的时光。

  我会把弟弟藏在床铺下面的零食翻出来,美美吃个干净。

  我还会偷穿母亲的漂亮衣裳,假装自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。

  有一天,我正偷抹母亲的口红。

  谁料母亲和弟弟赶上大雨,提早回来了。

  所以一进家门,他们就和鬼鬼祟祟的我迎头撞上了。

  母亲一耳光扇过来,我灵活的躲开。

  她便更生气了。

  叫着弟弟,把我拖到院子里。

  夏天的暴雨砸的人肉疼。

  他们就让我站在雨中,狠狠的搓我的脸。

  还骂我:「小小年纪想这些歪门邪道,就你这样的,化上妆也是丑的要命。」

  委屈挣扎时,我好像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身影。

  他佝偻着腰,举着一把破伞站在不远处。

  过了很久,他才嗓音颤抖着叫我的名字。

  「……狗丫。」

  是爷爷。

  12

  我被糟践得不成人样。

  口红糊了一脸,刚生长出来的头发丑陋的树立着。

  手里还攥着一把猪草。

  屋里。

  爷爷问母亲:「你每天就是这样对狗丫的?」

  母亲梗着脖子。

  「谁让她整天偷鸡摸狗的。」

  爷爷看了我一眼。

  然后摇着头避开了视线。

  「她在你家里,都吃什么?」

  母亲撇了弟弟一眼,心虚的说:「天赐吃什么,她就吃什么呗。」

  胡说。

  那都是我自己抢来的、扛着一顿又一顿毒打抢来的。

  爷爷又问:「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?」

  母亲不明所以的说:「那是她自己剪的,可不关我和天赐的事。」

  弟弟也在一旁附和。

  接着,就没有人说话了。

  可我分明感到,爷爷的气场越来越不对劲。

  忽然,爷爷看向我。

  对我说:「狗丫,他们说的对吗?」

  这一刻,我的第一感受是迷茫。

  记事起,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我的想法。

  我空凭一具身体野蛮生长,没有靠山。

  脚在哪里,哪里就是我的家。

  我还没说话。

  弟弟就在一旁搭腔:「爷,我们对狗丫挺好的,你不用担心哩。」

  下一秒,我呼的一下站起来。

  大声喊道:「爷!他们说的不对!他们对我不好!」

  那些被资助的钱,原本就是我的。

  哪有什么理由,我要当牛做马才能拿到本该属于我的学费和生活费!

  我说完之后,母亲就骂我:「死丫头,你发什么疯,我们哪里对你不好了!给你吃给你穿,到头来还是养了白眼狼!」

  爷爷怒吼了一声:「闭嘴!」

  「我有眼睛,你们是怎样对狗丫,人在做,天在看!」

  母亲摇着头:「老头子,俺给你家虎儿生孩子,传宗接代的任务都是俺完成的,你这倒帮着你未来要和别人姓的孙女说话是吧!」

  爷爷哼了一声。

  他虽然老了,可是气势没有老。

  他不和母亲吵,眯缝着眼睛撂下一句话。

  「今天,你就把狗丫的资助金全交出来。否则,我们必须有个人躺着出这个门。」

  我愣住了。

  母亲和弟弟也哑口无言。

  半晌,母亲说:「不行,钱不能全给狗丫。」

  说这话,母亲就要去拿擀面杖。

  她这是要做什么!

  爷爷身子骨脆,可受不了母亲这中年妇女的力道。

  我立即挡上去,劝母亲:「妈,爷爷和你好商量哩,你这是做什么!」

  母亲一把推开我。

  抬起擀面杖,直直冲向爷爷的天灵盖。

  我大叫着挡在爷爷面前。

  13

  爷爷一点都没躲。

  母亲的棍棒落在我的背上,也落在爷爷的肩上。

  我忍不了了。

  转头,就和母亲争夺起手里的擀面杖。

  靠着不知从哪爆发的蛮力,我生生把擀面杖抢了回来。

  在爷爷、母亲惊讶的目光中。

  我把它摔成了两半儿。

  然后我弯下腰,捡起其中粗糙的一头。

  把旁观的弟弟三下五除二绊倒在地上。

  压在他身上,用木刺对着他的眼睛。

  母亲凄厉的跑来拉我:「你干嘛!你想干嘛!」

  我红了眼睛,也失了智。

  「把钱给我。」

  「要不我就弄瞎他的眼。」

  弟弟真是个怂包。

  被我制服后,连反抗的力气都使不上来,只会流着泪喘气。

  母亲也根本拽不开我。

  眼看着,那尖锐的目刺离弟弟的眼睛越来越近。

  母亲哀嚎一声:「好!秦狗丫,我给你钱,但是今后,你再也不要叫我妈了。我们断绝关系!」

  母亲话音刚落,我眼眶里的泪水「啪」的一声。

  落在弟弟的心口处。

  从今往后,我就再也没有母亲和弟弟了。

  14

  我和爷爷互相搀扶着回了家。

  这时,我早就脱力了。

  再多走几步路,马上就要晕倒。

  但是想着,学费拿到了。

  我还是很高兴的。

  爷爷既是欣慰,又是责怪。

  责问我:「死丫头,我就是吓吓你妈,你怎么挡上来了呢。」

  我咕咕哝哝说:「我怕你……」

  爷爷嗓子里卡着老痰,呜啦一声笑了:「怕我死了?」

  我没说话。

  夜色里,爷爷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着大道理。

  他说,人横竖都是会死的。

  他当然也会死。

  「但是,想着我还有个孙子,就总想再多活几年。」

  我皱皱眉:「孙子?」

  爷爷把脸转向我,点点头:「对,你就是我孙子。没有那要什子,也和男娃一样勇敢强壮,有了你,爷这一辈子没遗憾了。」

  我哽咽的没能说出话。

  只是在心里想。

  爷爷,我一定要让你再多活很多年。

  我要让你亲眼见证,秦狗丫从大山走出去,活得比谁都精彩。

  15

  开学前夕,母亲把学杂费一五一十交到了我手上。

  我知道,也许我应该得到的不只这些。

  可对我来说,也足够了。

  春去秋来,又是三年。

  我十八岁了。

  高考过后,我马不停蹄的回家去看爷爷。

  让我放心的是,爷爷看起来还很硬朗。

  但很快我才从朱阿姨口中得知,爷爷不久前摔断了腿,这下才好个差不多。

  我责问爷爷:「你闲着没事总去摘枣子干嘛?」

  爷爷板起脸:「管我这些做什么。」

  还是朱阿姨告诉我的。

  自从我高三住校后,爷爷每天都要到下山的路上去摘枣子。

  问到用这些枣子做什么。

  爷爷就含糊的说:「等狗丫回来吃。」

  我恍惚想起,许多年前爷爷曾带我下山去摘枣子。

  我迷了路,半夜才找回家。

  下山的路好走,上山的路却不好走。

  爷爷为了我,却每天走要走一边那崎岖陡峭的路。

  我没拆穿爷爷。

  而是把他摘的枣子洗净,狼吞虎咽吃了一盆。

  爷爷糟心的骂我:「你是属狗的,吃这么多,胃要遭罪的。」

  但我从小就吃糠咽菜,胃结识的像钢铁。

  愣是一点事都没有。

  第二天一早,我想起来像爷爷炫耀。

  没想到,我没找到他人。

  着急的下山去寻,我果真看到一个在枣树周围徘徊的老人。

  刚想过去骂,他突然没站稳晃了一下,跌倒了。

  我跑到他跟前,爷爷呲着牙,捂住那条伤过的腿。

  我太着急了。

  才用不满的语气问他:「你腿才好,又乱跑什么!」

  一向倔强暴躁的爷爷,不知何时没了棱角。

  知道自己做错了,只是不停叹气。

  我也突然发现,爷爷其实也老了。

  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全白了,皱纹也越来越深。

  我摇摇头,说:「没事,爷,我背你上去。」

  爷爷起初还不愿意,但拗不过我。

  趴在我背上的爷爷,一点也不沉。

  良久,爷爷苦笑了笑:「狗丫,你长大了。爷成了你的累赘了。」

  我鼻子一酸,说:「才不是呢。」

  你从来没嫌弃过我,我怎么会嫌弃你呢。

  16

  为了还朱阿姨替爷爷付的医药费,我下山找了个饭店洗盘子打工。

  出成绩那几天,母亲皮破天荒给我打电话。

  电话里,她的声音兴奋又尖锐。

  她告诉我,弟弟考上名牌大学了。

  我心情平静,说:「挺好啊。」

  她顿了顿,继续说:「妈知道你前些年受委屈了,但一家人总归是亲。我看你也考不上的,我在家给你寻摸了个好人家,你要不回来看看?」

  我冷哼一说,甩下一句:「做梦」,就挂了。

  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

  最近,对接弟弟的资助人突然和村支部说停止资助。

  为这时,母亲到处求人,焦头烂额。

  殊不知,这都是我的杰作。

  就在不久前,我用自己兼职的钱买了手机,想了办法联系到资助我的哥哥。

  哥哥做生意很忙,所以资助我的这些年只是按时汇款,没有想到钱到底有没有花在我身上这回事。

  得知真相后,哥哥也很懊恼自责。

  但我告诉他,都过去了。

  我和哥哥见了一面,他说什么都要资助我大学四年。

  我拒绝了。

  只提出,只要他停止在我母亲账户汇款,并且阻止其他好心人资助我弟弟就好了。

  就这样,母亲的信誉度降低,她再也没能找到资助人。

  发工资那年,我买了吃的回去见爷爷。

  母亲却也在。

  一上来,她就陪着笑脸说:「丫丫,相亲对象早就等着你了,去见见吧!」

  17

  爷爷使眼色,我争气的一口回绝:「不见。」

  母亲气得走了,临走还留翻个白眼:「就你这样,也就洗一辈子盘子。」

  我不以为意。

  爷爷也很关心我的成绩。

  但是他憋着不问。

  直到查成绩那晚。

  我紧张的睡不着,凌晨才刷新出成绩。

  出来了。

  我考了620分,足够上个名牌大学。

  我激动的跑出去哭。

  哭了很久,一转身,就看到爷爷在门口守着我。

  我们相顾无言。

  彼此都知道,我们真的熬过来了。

  18

  村子很小,很快母亲就从村民那里知道我考上了大学。

  她本该高兴,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。

  可不知怎么,她把大门一关,谁也不见。

  村支书红光满面,张罗着给我们姐弟俩办升学宴。

  但到我母亲门前时,母亲说什么也拒绝。

  时间久了,村子里也传出闲话。

  原来,弟弟的成绩是他自己伪造的。

  他只考了三百多分,撑死就上个大专。

  母亲要脸面,才躲起来。

  所以,升学宴只给我一个人办了。

  那天,爷爷喝酒了。

  他在全村人面前手舞足蹈,失了姿态。

  可我记得,这不是他第一次为我失态。

  很久很久之前,他为了给我补充营养,坐在地上向母亲撒泼。

  小时候,我总以为,爷爷不爱我。

  他把那句「养女娃不如养狗」挂在嘴边,却在养我时,把好东西全都留给我。

  如果母亲是一种名词,那我从来没拥有过。

  但若母亲是形容词,我在爷爷这里,早就体验过上千次。

  19

  升学宴后,母亲来找我了。

  尽管弟弟只考上大专,但走出大山的机会,还是不能放。

  母亲求我,让我帮弟弟找新的资助人。

  我说:「世界上所有的资助人都知道你们是没有信誉、重男轻女的失信者,没有人会再资助他了。」

  母亲冲我连连摇头,苍老的脸上满是失望。

  殊不知,我早就奢望她能对我流露出母爱了。

  但是,我还是低估了母亲对我的恨。

  那天,爷爷出去串门了。

  我在家做饭。

  母亲带了个男人上门。

  我犹疑着阻拦她:「这谁啊,带他来我家干嘛?」

  母亲没回话。

  嘀嘀咕咕对那男人说了几句话。

  然后,男人就像狼一样朝我扑了过来!

  我没反应过来,被他压在身下。

  母亲满意的笑了:「狗丫,别怪妈,女人只有怀孕生孩子才是完整的,你就好好享受吧。」

  我恶心至极。

  拼命挣扎呼救。

  这男人也听不懂我说话,是个二愣子。

  再一次,我似乎和爷爷心灵感应。

  他急急忙忙从外面回来,一眼就看到了我被欺辱的场面。

  爷爷急得胡子都飞了。

  他又拿起墙角的扫帚。

  只是,这次他力气没那么大了。

  男人是个二愣子,上去就把爷爷推到在地。

  我有了机会,拿起爷爷的扫帚疯狂驱赶着男人。

  爷爷爬起来,拼死和我站在一边。

  男人没辙了。

  骂骂咧咧走了。

  我累倒在地上,爷爷也蹲下喘着大气。

  就像劫后余生般,我拥抱了爷爷。

  爷爷也抱住我。

  这一刻就像,爷爷和狗丫相依为命的六年。

  20

  这次我没纵容母亲。

  向村支书举报了她的恶行。

  母亲把她送到镇上的派出所,她被关了半个月。

  这半个月里,弟弟不能自理,母亲回到家时,弟弟已经和猪抢吃的了。

  终于,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。

  那个哥哥联系上我,表示还愿意资助我。

  爷爷犯愁的学费有了着落。

  我也向哥哥保证:「以后赚了钱,会回报你。」

  但是,我放心不下爷爷。

  自从赶走坏人之后,爷爷的腿脚就越来越不方便。

  我想,如果我去上大学了,多则几个月都回不来。

  那爷爷怎么办?

  爷爷只会安慰我:「你就好好上你的大学,不用管我。」

  我想了想。

  做出一个决定。

  我带着爷爷一起去上大学。

  爷爷当然不同意。

  可是我磨了他很久。

  告诉他:「狗丫没了爷爷,就活不下去了。」

  爷爷心软,答应我了。

  临走前,他环顾着家里的角角落落。

  末了,视线落在扫帚上。

  他抹着泪,说:「爷爷打你的时候,你疼吗,狗丫。」

  尽管我说不疼。

  他还是引了火,把扫帚烧了。

  烧了我苦痛的童年。

  21

  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平房,爷爷出入很方便,一个月租金两三百,我完全可以负担。

  大城市到处都是机遇,很快我就靠在自媒体上分享自己和爷爷的日常。

  账号叫「爷爷和狗丫」,积累了上百万粉丝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我早就改了名字,现在不再叫狗丫了。

  我叫秦桠桠,只是爷爷还习惯叫我狗丫。

  我赚了钱,给爷爷租了更好的房子。

  爷爷却说,他不去。

  他要陪在我身边。

  至于远山里的母亲和弟弟。

  我很少再听说他们的消息。

  最后一次听说。

  是弟弟没去上大学,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,废了。

  母亲受人指指点点,整天以泪洗面,躲在家里不出来。

  大学毕业后,老家传来消息,说母亲去世了。

  是郁郁而终。

  我操持爷爷在腿上动手术的事,没想回去。

  我说:「我有该尽孝的人。」

  爷爷尽管理解我。

  却还是把我骂了一顿。

  说无论如何,母亲生我养我,还是要去送她一程的。

  于是我坐了一天的车,回到了那个小山村。

  才22岁的弟弟,胡子拉碴就像个野人。

  但他终归是长大了一点,成熟了。

  他对我道歉。

  说,当初不应该那样对我。

  我笑了,说:「所以,你的报应来了。」

  我回了爷爷的家。

  看了一眼我睡过的床板。

  过去十年的记忆点滴涌现。

  就像爷爷期盼的那样,我靠自己的坚韧和努力走出了大山。

  如果从前的狗丫是一条无人依靠的野狗。

  那么现在的狗丫,就是爷爷的珍宝。

  我不再瘦弱,我变得更加强大。

  我不再贫穷,我变得更加富有。

  只有我明白,要不是爷爷,我早就化成了山里的一片灰,随着风飞扬了。

 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暴躁、倔强的老头,记得我们一同与生活斗争的日子。

  我是爷爷的儿子,是爷爷的孙子,是爷爷永远的亲人。

  我可以向全世界自豪的说,

  狗丫不是无人依靠的。

  狗丫背后有一座最坚硬的山,这山,就是爷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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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和狗丫
爷爷和狗丫
佚名
短故事
主角:龙凤胎,爷爷,母亲,弟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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